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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在中国,马拉松并不是普通人的运动,人们会认为参赛者脑袋秀逗了。”我向Lorraine大声地吼着,周围卡车的噪音盖过了我下面的一句:“除非你是外国人。”
  长城马拉松已经过去一个月,晒伤的皮肤和撕裂的肌腱早已痊愈,愉快的全程经历却依然新鲜。
  2010年至今,我参加过三次马拉松比赛,乐趣总是大于痛苦,长城马拉松注定将成为其中最有趣的一部分而永远被我铭记。
 
 
  5月21日清晨5时,包括我在内的30余名ECCO中国选手到达天津黄崖关长城。
  天津黄崖关长城马拉松由丹麦人创立于1998年。发展到十余年后的2011年,共有来自50多个国家的3000名选手参赛。值得一提的是,因为中国相关规定的限制,尽管在各方面都可以算是真正的马拉松比赛,长城马拉松仍然仅是一项“旅游活动”。
  作为一项在中国举办的马拉松赛事,中国选手却非常少——3000名选手中,中国人不到100人,即使算上台湾的20余名选手。
  这可能与较高的报名费用有关。长城马拉松的外国人报名费约1200美元,而中国人报名费约1000元。对于很多中国人来说,1000元可能不算什么,可少有人愿意挑战极限。
 
 
  总的来说,长城马拉松赛程大致分三段:前8公里是上坡公路+长城,中间约26公里是相对平坦的乡村公路和土路,后8公里是长城+下坡公路。
  不同于八达岭长城,天津黄崖关长城游客稀少,16公里的长城路段风景优美,尤其在最后8公里长城阶段,蓝天、青山、长城、清凉的风,让体力透支的我甚至产生了某种幻觉。优美的风景和友好的外国选手,这就是长城马拉松区别于其他赛事的独特魅力。
  因为平时的马拉松训练较少,又经常熬夜,所以“顺利完赛”就是我参加马拉松的终极目标。三个马拉松后,我逐渐开始享受晃晃悠悠的“低速马拉松”:聊天、拍照、欣赏风景、享受喝彩、结识喜欢运动的普通人。
  5月初的北方郊外,偶尔吹起夹带尘土的干热风,天空中没有一丝云,比赛过程有时显得枯燥而孤独,幸好一路上遇到许多朋友。
  Lorraine就是全程马拉松途中结识的朋友。
  “在中国,马拉松并不是普通人的运动,人们会认为参赛者脑袋秀逗了。”我向Lorraine大声地吼着,但周围的噪音还是盖过了我的下一句话:“除非你是外国人。”
  当时,我和Lorraine缓慢跑在长城脚下、中国天津的一个小村外,像是何伟书中所描写的中国,那是一段常见的中国乡村公路:四车道、窄路肩、林荫树,载重汽车和小型拖拉机开得飞快,我们这些马拉松选手只能在心中暗自祈祷——作为马拉松比赛,这简直是疯了。
  Lorraine是位52岁的加拿大女人,参加过13次马拉松比赛,身体略胖。就在长城马拉松的前一个月,她刚参加了伦敦马拉松。我在差不多25公里处见到Lorraine。在此之前,我还见到一位来自台湾的老人。
  因为采用相同的赛程和起点,狭窄的长城隘口不可避免地出现拥堵。当我刚刚给父亲打完电话报平安,后面就有人用国语打招呼。一位57岁、穿一件已经磨成条缕状的黄色跑衫的老人,破烂的跑衫上印着“澎湖”二字。据他介绍,长城马拉松是他第170个马拉松【!!!】,同行的台湾选手有22个人。
  “台湾的教科书上是怎么描述大陆的?”问题一出口我就后悔了,之前我一直认为体育应该完全脱离政治,而且五十多年中,老人一定经历过《香蕉天堂》那样的“反左浪潮”。果然,老人没有回答我的问题,渐渐跑远。
  接下来便遇到了Lorraine。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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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从25公里到35公里这段路是在长城脚下的村庄中穿行,艳阳当空,周围是养马场、果园和寂静的村屋,很多时候赛道上甚至一个人都见不到。一个多小时的途中跑里,大部分是Lorraine在说,我偶尔用简单的英语回答。她说,这是她和女儿第一次来中国、见到长城、参加长城马拉松。而就在一个月前,她刚刚完成伦敦马拉松。我问她,伦敦马拉松大概多少人。3万人,她回答。这同北京马拉松人数差不多,但考虑到两国相差20余倍的人口,就不得不令人吃惊了。
  我们就运动、人口、天气以及中国的贪官等一系列问题进行了友好坦诚的对话。因为她加拿大口音的英语,交流起来比较困难,然而这正是马拉松的乐趣所在:她热爱马拉松,我也是,这就足够。
赛后她与女儿特地找到我,与我拥抱合影,感谢我在路上的鼓励。现在回想,长城马拉松对疏于训练的我来说不容易,而对与她这样一个52岁的老人,在加拿大的午夜顶着中国的烈日去完成42公里的山路,就更加艰难了。
  很多时候,在长距离的跑步中,除了内啡肽带来的快感,有时还会有一种孤独。中国人会穿着皮鞋打球、穿着网球鞋跑步,而对慢跑鞋、紧身裤什么的嗤之以鼻。1000米——有位老大爷曾经劝我“科学地运动”——“适可而止”即是科学而有益健康的,而那位老大爷穿着北京布鞋跑步,我为他的膝盖感到担忧。
  幸好在中国,像我们这样的“异类”越来越多。如Nick所说,马拉松比赛正像一场异类的狂欢,我们在这里找到归属感。
  35公里后,Lorraine在我前面跑远。我身边,零星的选手仍在缓慢而艰难的跋涉,原本半封闭的赛道完全开放,车辆从我们身边飞快开过。距离关门时间已不远,最后几公里的公路赛段却好像长得没有尽头。
  好在我最终坚持了下来。在长城脚下的关口,我拿了水和香蕉,把欢呼的人群抛在身后,义无反顾地跑向漆黑的长城入口。
 
 
以上图片均来自北窗王以彬,如有异议,请通知我删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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